第十四章青簫一夢-6

這種亮，是一種詭異的亮。

一種妖冶的，暧昧的亮。

一種紅彤彤的亮。

這種亮，是因為，兩支巨大的蠟燭。

紅蠟燭。

大紅蠟燭！

不但有大紅蠟燭，還有大紅喜帳，大紅喜字……

阿月和小二面面相覷。

這二人，竟大大咧咧地，站在，洞房裏。

小二大驚失色：“阿，阿，阿月……咱倆這麽快就成親了？”

阿月一巴掌糊在小二腦門上：“滾！你沒看見新娘子在那邊嘛？”

小二被糊得有點懵圈，扭頭去看。只見不遠處的大紅月洞床邊，坐了個披著大紅蓋頭的，新娘。

小二嚇了一跳，慌慌張張地將阿月一拉，撿了個紅木立櫃躲在後面。

阿月撇了撇嘴：“怕什麽？我們又不是做賊……”

小二不好意思起來：“偷看人家洞房，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……”

阿月怒道：“誰說我們要偷看人家洞房？”

小二低聲道：“那我們在這裏幹啥？”

阿月沈吟道：“剛才的場景，轉換得突然，大概是林小姐的思緒飄忽使然。在她的夢境裏，她應該是與何政修成正果了。而現在，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。”

小二還是很糾結：“那我們……是看，還是不看呢？”

阿月瞪了小二一眼：“看你的頭！我們是這種人嘛？”

小二深以為是：“不錯！我們是正人君子！那……我們出去吧？”

阿月想了想：“也不出去。”

小二：“……”

正當小二持續懵圈，新郎，走進來了。

新郎，一身挺拔喜服，果然，是何政。

他喜氣洋洋，雖微醺，卻是一副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樣子。

何政走到林小姐跟前，揭開大紅蓋頭，然後工工整整地一躬：“娘子！從此，為夫便和娘子舉案齊眉，白頭偕老！”

林小姐目光閃動，頗為動容：“夫君，今日，妾身，妾身是極高興的……”

何政拉住林霜的手，有些歉意：“可惜為夫家貧，又尚未考取功名，委屈了娘子！”

林霜溫柔一笑：“夫君才華出眾，考取功名不過是早晚的事。妾身願意和夫君同甘共苦！”

何政頗為感動，緊緊握住林霜的手，說不出話來。

一時間，大紅燭光晃動在二人臉上，柔情蜜意溢於言表。

而紅木立櫃之後的阿月和小二，也偷看……呃，是暗中觀察得眼角濕潤，頗為感概。

正在何政和林霜你儂我儂之時，洞房的大門，突然被人一腳踢開。

伴隨而來的，是一聲厲喝：“何政！你是哪裏來的腌臜潑才！竟敢誘騙我家霜兒！”

柔情蜜意中的何政和林霜一驚。

偷看……呃，是暗中觀察的阿月和小二也是一驚。

只見來人正是，林老爺。

林老爺暴跳如雷，臉色陰厲。他一踏進洞房，對著何政就是劈頭蓋臉的咆哮：“何政！你一無功名，二無家產。你何德何能，成為我林家的女婿？我家林霜年幼無知，才會被你蒙騙！我實話告訴你，小女林霜已經被我許配給了米行鄧員外的公子。你們讀書人都說一日三省吾身。你可曾捫心自問，你這些年蹉跎歲月，郁郁不得志。你配得上我家霜兒嗎？如今鄧公子已經報官，你誘騙良家女子，即刻便會被打入大獄。”

說完，怒氣沖沖的林老爺便拂袖而去。

剩下林小姐和何政，一臉震驚。

林小姐冷靜下來，將何政死死拉住，堅定地道：“夫君，你我已是夫妻，斷不能被人拆散。你且帶著我逃走吧！從此以後，山高水遠，你我相守便是了！”

而何政，已是面如死灰，三魂不見七魄。他喃喃自語：“你父說得對……我家貧如洗，一無產業，二無功名，本就與你門不當，戶不對。這些年來，我更是蹉跎歲月，郁郁不得志，困頓其中而不得出。如若你跟著我，只怕會做一輩子貧賤夫妻。為夫，為夫怎麽能拖累你？”

林霜見何政神色有異，有些驚慌，急急地解釋道：“我不在乎貧賤。只要你我相守，遠走天涯，粗茶淡飯也是好的！”

何政卻一身冷汗，越來越恍惚：“遠走天涯又如何？一輩子東躲西藏，隱姓埋名，考不得功名，歸不得故鄉，與廢人何異？”

林霜松開雙手，不可置信：“夫君，難道，難道你要拋棄我不成？”

何政痛苦地搖搖頭：“若與你分開，為夫只怕會肝腸寸斷，郁郁而終。”

林霜也迷惑了：“夫君，那倒底該如何？”

何政的眼神，有些渙散起來：“倒底該如何？倒底該如何？我一無功名，不能光宗耀祖，是不義。二無家產，保娘子衣食無憂，是無情。如此無情無義之人，有何顏面，留於這天地間？”

說完，何政突然轉身，一頭撞向貼著大紅喜字的磚墻。

轉眼，何政滿臉失血，倒地不醒。

林霜尖叫一聲，哭天搶地地撲了過去。

而阿月和小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。

林霜輕撫滿臉是血的何政，悲愴道：“夫君，你只道自己無情無義。你以為自己撒手走了，便能成全於我？如今我痛徹心扉，如何獨活？”

隨著林霜的低語，火紅的蠟燭，大紅的喜字，逐漸虛幻起來。

阿月和小二，發覺那種強烈的旋轉感又轟然而來。

小二伸手死死薅住阿月，驚惶失措地大叫：“完了，完了，又來了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阿月和小二發現周圍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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